二章 笑面呵人 (第1/2页)
那人一甩膀臂,手中竹伞向身后斜飞,在雨中打着旋儿飘出老远,跌落于地。
“绝响!”
这一下突如其来,常思豪也不由愣住,毕竟未经允许,来动秦逸的尸身,内心里总是感觉有些对他不住。
秦绝响立足之处尚距灵棚入口有一步距离,大雨如泼,刹那间将他身子淋透,水线从下颌处汇聚成股流下,他却毫不在乎,两只眼睛狠狠地盯着陈胜一。身后,马明绍及时闪出,撑伞将他罩住。
一时间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,四人相峙不动,雨声哗响,急促得像彼此跳动的心。
秦绝响早瞧见了大伯的尸身,原本在刚归府中之时,马明绍便问过他是否要最后看一看大伯的遗容,自己明知定然惨极,不忍卒看,故而没让开棺,如今一见尸身衣衫褪去,上面伤痕翻卷纵横,还有刚才解剖时割开的刀口,真比之自己想像之中的还要惨上十倍,想到大伯临死前所受的诸般苦楚,心中大恸,嘶声喝道:“姓陈的,你干的好事!”
陈胜一待要分辩,忽听“啪嗒”一声,一物自手边落下,掉在地上,轱碌碌向前滚去,这幽暗的灵棚之中,顿时光华闪亮。
四人定睛一看,只见那物圆圆滚滚,约摸鸭蛋黄大小,是一颗上等明珠。
常思豪心中大奇,仰面只见棚顶黑幽幽的,一无它物,只有吡里啪啦雨点下落的声音。
陈胜一低头瞧去,秦逸的脸侧着,嘴巴微张,登时明白:原来那颗宝珠本是含在他口中,搬动尸体时着力在颈,头颅一歪,珠子便即滚落出来。
在死者口中放置明珠本是当时的风俗,称为含殓,本来只有皇帝死亡,口中才可放珠,诸候显贵放玉,无官无势的庶民只可放些铜钱。但民间富贵人家多仗家财丰厚,有所僭越。各地民情不同,对这珠的叫法也是各异,有的称此珠为“脱狱珠”,有的称为“定魂珠”,后者自是安魂之意。前者则是说死者到了阴间,要受阎王的审讯,招供在阳世犯下的罪行,死时穿戴了什么,变成鬼身上就有什么,这个是神仙也改不了的,口中含了珠子,到了阎王殿上说不出话、招不得供,也就无法判刑,便能避免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苦。所以这个珠子一旦放置入口绝不能出,否则大不吉利。
一见脱狱珠落地,秦绝响脸色更是难看,常思豪忙唤还在打愣神的陈胜一,将秦逸尸身翻过,归棺放好,转回来待要说话,秦绝响已张手阻住:“大哥,我都听见了,这事和你没有关系。”陈胜一面色惨淡,接道:“不错,和他无关,都是我出的主意。少主,你要如何处罚,冲着我来吧。”
秦绝响二目如刀,在他面上刮了几刮,忽然怒容尽敛呵呵一笑:“陈大叔这话就见外了,你是秦家元老,跟随爷爷多年,论起来还是我的叔伯一辈,侄小子怎敢处罚你?何况你这也是想查明凶手,一片好心,没有什么不对。”
陈胜一闻言愕然,以自己对他的了解,这番话说的实在大出意料之外。
常思豪亦知以他性子,态度不可能转变如此之快,多半是故意如此,必定下句还有后招,便想借话压下,道:“绝响,你明白就好了。可惜此次没查出什么头绪,白忙一场。唉,瞧你淋得一身透湿,咱们都别在这守着了,赶紧进屋换衣烤火去罢!”说着上前两步,将那脱狱珠拾起擦拭。
秦绝响负手踱进灵棚,施施然道:“那倒不忙。陈大叔,小侄对长辈向来是尊敬的,对你自然也不例外,只是此次你避开我们大伙儿,擅自到灵棚解剖大伯的尸身,居然连小侄也不知会一声,未免有些不合适了,传扬出去,教江湖上的朋友听见,必然令人奇怪,假使有人说:‘咦,陈大剑当年是秦浪川秦老爷子手下得力干将,知礼重情,义薄云天,端的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,因何开棺验尸这等大事,居然都不和人家秦家家里的人商量便动手呢?莫非是他暗怀什么狼子野心,秦老太爷死后,他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?’那时节,虽然小侄心里知道大叔你对秦家有如何的忠诚好处,也是无法为置一辩的了。”
常思豪心中一叹,知他虽然拧着心说反话在讽刺人,道理却也不差。陈胜一待要张口,秦绝响却一侧身子,背着手抢先说道:“当然类似这样的话,都是一些宵小之辈嚼嚼舌头罢了,大丈夫行事何惧人言,大叔自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。况且,金刀陈二总管在江湖上交游甚广,忠义之名播于四海,谁人不知,谁人不晓?那些有幸与您相交过一场的有识之士们自然会说:‘以陈大剑的人品,做出这样事来,必有原因。’不知情的就要问了:‘那是什么原因?’有识之士们便道:‘不是陈大剑的问题,自然就是秦家少主的问题了,想必这个小孩子专横拔扈,刻薄寡恩,不尊重长辈,以致于陈大剑才干出这样越礼的事来。’你瞧,陈大叔,你这么做是好心不假,可这样一来,侄小子可就要背上恶名了。好事不出门,坏话传千里,秦家上上下下,都是守节重义,知礼法、识大体的兄弟,一听说小侄是这等人,还有哪个瞧得起我?说不定就一个个的卷起铺盖,各投别处去了,爷爷刚去世,侄小子初掌门户,本想励精图治,振奋中兴,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,哪想到被这一搅搞得云散长空,大树飘零,他日在九泉之下,怎么有脸去面对秦家的列祖列宗?”
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