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章 天威 (第1/2页)
丹巴桑顿一听隆庆主动问起这些。自是正中下怀。说道:“回陛下。藏区百姓原來确是生活困苦不堪。一方面是自然情况恶劣。地理条件使然。更多的却是**。原來的藏王仁蚌巴·阿旺济扎诽佛谤佛。不信因果。罔顾民生。倒行逆施。作威作福。致令广大农奴生活困窘。苦不堪言。阿旺济扎去世之后。他的家臣辛厦巴·才丹多杰将事务接管了过來。此人一心向佛。为人善良。减免了许多农奴的租税。而且鼓励生育。发展农牧。穷困者拨粮供养。广大藏民皆感其恩德。都亲切地称他为‘藏巴汗’。”
他说着说着。瞄见徐阶看似不经意地缓缓摇着头。忽有所悟。忙就此打住。
隆庆居高临下。眼睛來回扫动。呵呵一笑:“原來如此。看來上师对藏区政务了解颇多。今日有这个机缘相见。可得陪朕好好聊聊。”一招手。内侍将一桌酒菜摆上。丹巴桑顿合十称谢。
隆庆带头举杯。邀他和百官饮过一回。笑指道:“上师。你左手边那一坛。名为东坡肘子。乃是北宋时期大文士苏东坡研创。风味极佳。东坡居士深通佛法。与许多高僧都是朋友。他创的这道名菜。上师不可不尝。”
丹巴桑顿点头称是。夹了一大块搁在嘴里。感觉入口滑顺。味道香浓。实是妙不可言。连连点头称好。
陈以勤见隆庆眼含笑意。早明其心。当下忽作讶然道:“上师是佛门中人。怎么不禁肉。”
隆庆大惊。嗔责道:“朕一时疏忽。倒把这事忘了。冯公公。你怎么也不提前提醒。这岂非是大大失礼。”冯保忙躬身赔罪:“是。这都是奴才大意。该死该死。”
这一來事出突然。丹巴桑顿抬头瞧着两人。嘴里那块肉咽了一半。含着一半。不知该吞还是该吐。怔怔愣在那里。殿上刚才还在夸奖丹巴桑顿的官员们登时尴尬无地。静寂无声。
徐阶淡然笑道:“皇上有所不知。佛门中本无禁肉之说。只是梁武帝萧衍一心向佛。才下令僧侣必须断肉食蔬。自此传遍海内。成为中土佛教特有的规矩。其实释祖当年行乞于市。讨得什么便吃什么。其中便难免有肉。既为施主的供养。内有无量功德。又岂能丢之弃之。只要眼不见杀、耳不闻杀、非己所杀。即为三净肉。食之无妨。”
丹巴桑顿呆这一呆。也缓过神來。咕噜一声。将那半块肉咽了。朗声笑道:“徐阁老学识广博。所言极是。萧衍有心向佛。却实不懂佛。众生平等。既要生存则必须进食。食菜蔬便是给禽畜放生。食禽畜亦是给菜蔬放生。有情根身和无情器界虽二而实一。两者岂有分别。一粒沙中便有三千大千世界。一钵水中更有八万四千条虫。落一足、喝口水便不知要害死多少生命。我等于此看似安坐不动。可是呼吸之间。每时每刻也都在杀生。其实慈悲只在刹那、方寸、一念间。佛法光明照世。要人修的是大智大慧。而非条文细末。若连走起路來都避蚁而行。那便是错误的执著。并非大乘至道了。”
他声音清朗。侃侃而谈。一番话说得合情入理。堂堂亮亮。招來不少赞同的目光。
李春芳笑赞道:“阁老和上师所言。真乃达悟开慧之语。想來当年梁武帝问达摩:‘朕一生造寺度僧。布施设斋。有何功德。’达摩言道:‘实无功德。’其意就在于此。”
众官听完。一个个相视点头。拱手敬服道:“两位阁老及上师才识超群。法解高妙。我等不及。”
隆庆目光在群臣脸上往复扫过。那一片颂扬声中。大略上只有陈以勤、张居正和一些武官沒有说话。徐阶眉眼不抬。李春芳则略有得色。坦然接受着众官的礼赞。
他看到这里。眉毛微挑。哈哈一笑:“原來如此。沒想到两位爱卿身为饱学鸿儒。对佛法也颇有研究。”徐阶斜斜向上对空揖手:“不敢当。儒释道三家各具妙谛。老臣不过拈花思果。涉猎一些用以参详国事而已。”李春芳也含笑逊谢。
隆庆道:“上师。自你进得殿來。寡人并未向你介绍众家爱卿的名姓。你又怎知这位便是徐阁老呢。”
殿中登时一静。
丹巴桑顿笑道:“大明四大阁老皆是治世能臣。贤名广布天下。谁人不知。谁人不晓。徐阶徐阁老年纪最长。才德最高。小僧当然不会认错。”
殿中众官释然而笑。相顾频频点头。
隆庆不再深问。上下打量着他。闲闲地道:“寡人观上师衣衫单薄。值此隆冬之际。不嫌寒冷么。”
丹巴桑顿道:“小僧自幼练就拙火定功夫。不惧寒暑。”隆庆饶有兴味地问:“哦。不知上师能捱住怎样冷法。”丹巴桑顿很是自得地道:“寻常僧侣习练拙火。无非自身生热。略过常人。小僧练此功夫。却曾在深冬入后藏苦寒之地。寻冰封之河砸出孔洞。钻入其中。于激流间打坐。七日七夜出定之时。方圆十丈之内皆雪化冰融。”此言出口。引來众官一片讶异之声。有了解藏传佛教的都知道。当年密勒日巴大师住在雪山之上修行拙火。也不过让房屋周围一圈地上的冰雪融化而已。冰河之寒凉。又岂是地面薄雪所能比拟。是以瞧着丹巴桑顿都露出难以置信神色。均觉此事神乎其神。
李春芳道:“我等久闻上师道德高深。法力通神。今日既然來了。何不在殿上表演一二。也让我等一饱眼福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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