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卷 月尸 第174章 (第2/2页)
明明正值盛夏的正午时分,阳光理应炽热而灿烂,可这条街道却仿若被一层冰冷的阴霾所笼罩,一丝暖意都寻觅不见,阴冷凄清的氛围弥漫在每一个角落,令人心碎不已。
林家镇,已沦为一座孤镇,只剩下无尽的哀伤与凄凉在空气中飘荡。
赵扶桑眼神中满是疼惜,他轻轻上前一步,张开双臂,以极其温柔的姿态将长夏缓缓拥入怀中。
他的一只手轻轻搭在长夏的肩头,另一只手则温柔地环绕在她的后背,手指微微蜷缩,仿佛在给予长夏最坚实的依靠。
他微微低头,将下巴轻抵在长夏的发顶,轻轻蹭了蹭,嘴里柔声安慰道:“阿辞,你做得很好。无需自责。”
长夏沉默不语,身体微微颤抖,垂放在身侧握着缰绳的手缓缓松开,缰绳“啪嗒”一声落在地上。
那匹马似乎也通人性,静静地站在一旁,不再挪动。
“阿辞,辛苦了……”赵扶桑的声音低沉而轻柔,在长夏耳边回荡。他的手臂微微收紧。
长夏的思绪飘远,她想起往昔种种。
在朝堂之上,那些文官们总是对她指指点点,说她桀骜不驯,嚣张跋扈,仗势欺人。他们视她为眼中钉、肉中刺,最终她被妖尊派遣到外城打仗。
战场上,她孤身奋战,杀红了眼,早已不记得究竟屠戮了多少敌人,又目睹了多少橙芒闪烁的死亡瞬间。
每一场战斗下来,她都身心俱疲,可从未有人对她说过一句问候的话,从未有人关心她是否劳累,是否辛苦,是否心中有委屈。
长久以来,她便笃定地认为守护妖界,忠诚于自己的君主就是她生命的第一要务。在她心中,妖界子民的生命重于泰山,甚至超越了自己的性命。
然而今日,经历了林家镇的惨事,她的愤怒与不甘在鲜血中尽情宣泄后,此刻静下心来,只觉满心无力、自责与疲惫。
赵扶桑的话让她心中那处一直坚硬如铁的地方狠狠地塌了下去。同时,也让她的思绪如潮水般回涌,得以理智地剖析近日发生的种种事件。
林家镇的事情在她心中敲响了警钟,已经有人开始对妖界下手了。
不管战争如何爆发,妖界一定会第一个被殃及。
北荒?还是西荒?
亦或是天上的人?
他们要抛弃妖界了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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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衙所中的人派人传话,那个林娘子要见王爷。”
寂静的房间内,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滴出水来。
突然,瑞羽的声音如尖刺般在门外突兀响起,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寂静。
阿寻与赵扶桑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相继重重地叹息了一声。
赵扶桑眉头紧皱,眼神中满是恨意,他咬着牙,恨恨地低声咒骂道:“见什么见?她还有什么脸面来见阿辞!”
他的声音虽低,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,双拳紧握在身侧。
阿寻则微微仰头,目光望向门外的方向,声音悠悠地问道:“她现在在何处?”
此时,九和正全神贯注地照料着坐在床沿上的长夏。
她的眼神里满是心疼。
长夏半露出的肩膀上,血痕纵横交错,触目惊心。
九和的双手微微颤抖,小心翼翼地拿着干净的纱布,轻轻地为她擦拭伤口,随后又仔细地包扎起来。
桌上放置着一盆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水,那刺目的红色在漏窗而入的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。
一旁的木盘之中,堆满了染血的棉纱,凌乱地堆积着。
药罐满满地摆在旁边,散发着淡淡的药香,却也难以掩盖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血腥味。那股血腥气息紧紧缠绕在每一寸空间,令人作呕。
长夏静坐无言,面容冷峻,眼神空洞而深邃,对周遭的一切仿若不闻不问。
直至阿寻的问询声幽幽传来,她那如寒星般的眼眸才微微颤动了一下,仿若冰封的湖面泛起一丝涟漪。紧接着,那喑哑得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缓缓响起:“好了么?”
九和听闻,赶忙微微倾身向前,靠近长夏。
她的动作轻盈而谨慎,随后,她双手轻柔地绕至长夏身后,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摆弄着纱布,仔细地将其缠绕、打结。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,眼神专注而坚定,嘴里同时轻声说道:“好了。”
九和话音刚落,长夏便不假思索地开口吩咐:“去,拿件干净的衣服给我。”
九和心领神会,微微点头示意。
只见她身形一动,伸出手,灵光一闪,手中便稳稳地放着一套劲服。
帮长夏穿戴好后,开门之际,长夏的声音悄然响起:“人在哪儿?”
外面的人看到长夏出来后,注意力都聚集在她身上,赵扶桑上前:“你怎么就起来了?”
“小伤死不了,不至于躺着。瑞羽,人在哪儿?”
“在大门外候着。”
“瑞羽跟我去,其他人在这里等着。”
她大步离开。
阿寻的视线随着她的移动而缓缓变化。
他的眸色随着长夏的离开而幽幽变深。
她为何就是这般不听劝?
赵扶桑更是心焦如焚且不解,他直接抬脚就要跟上去。阿寻拉住他,冷声道:“阿姐的意思是让我们按兵不动。”
赵扶桑拧眉:“放手。”
阿寻的手不动半分,他的面容冷淡,眼神幽幽:“你若是去的话,阿姐会不开心的。”
九和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,一时间竟有些不解。
赵扶桑声色微微一沉:“你是傻还是蠢?不去帮忙的话,阿辞会遇到危险的。”
阿寻丝毫不肯退让:“愚蠢的人是你。阿姐的意思是让我们在这里等着,幕后的凶手会出现。”
九和诧异:“他们还会回到这里?”
阿寻说道:“他们毕竟也要收回遗留在这里的证据。”
赵扶桑蹙眉,眼眸之中的担忧之色更加深重。
接着阿寻似乎是在跟赵扶桑说话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,他的神色缓缓阴郁,眼底的冷意如海,他无情地说道:“该死的人一定会死。”